一直想要个园子。

按理来说，像我这种——见了爬虫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，只剩下无意识尖叫的人，哪有资格热爱一块土地？

或许，是遗存了农耕文明的土地情结？

也有可能是心慕陶潜同志，既不通庶务，不若终日喝点小酒，种豆南山下，哪怕草盛豆苗稀？

没准儿，是打心眼里向往鲁迅所描绘的『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』——

碧绿的菜畦，光滑的石井栏，高大的皂荚树，紫红的桑椹；鸣蝉在树叶里长吟，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，轻捷的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……油蛉在低唱，蟋蟀们在弹琴……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，在地上或桂花树上寻蝉蜕……

不然，是受了汪曾祺『人间草木』的蛊惑？

虎耳草有一种腥味……紫苏叶子上的红色啊……五月中下旬，梨树开花了、苹果树开花了、葡萄也开花了……栀子花粗粗大大，又香得掸都掸不开……

又或者，都不是。

是旧时路旁一排粉红的桃树，花开时一片雪白的梨花和杏子；

是那片金色的油菜花海、小路上亮闪闪的毛茛；

是野地里那一抹蓝色的的桔梗或丁香——

母亲打电话来，问在做些什么。

最近整了一垄地，我说：估摸着和你的菜地差不多呢！

这样啊——

额，种了两种白菜，种子撒的密了些，好容易长出来的，又被虫吃了大半——

阿——你哪里会种菜？

隔着手机，仿佛看见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来。

还种了一些黄秋葵，长很高了呢！

现在不是种秋葵的季节……秋葵没多高都会结果了，像芝麻一样长高……

妈，你种过秋葵？我不曾吃过呢！

你都没回来，哪里知道？种了好多年……

……

其实，妈，不是想种菜来吃——

我只喜欢看种子从土里发芽的样子——

这样啊！

是啊！那样小的种子，有些还是扁的，居然一点点发芽，渐渐长出不同形状的叶子来……

哦——

土壤真是好。我通常是对着空气胡乱撒一把种子，或者找根树枝戳个窟窿，把种子丢进去；又或者干脆啥都不种，可还是有植物不停长出来——

随便长的，那是杂草——

不过只要你喜欢，就这样种罢——

她没有骂我糟蹋种子，也没有嘲笑我懒，或者不看天时，没有唠叨要注意身体，生活压力下是否伸着舌头喘气，甚至都没有问你吃饭没

她只说，只要你喜欢，就这样吧——

额……我妈，真是个宽厚的老农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