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岐药草香

张乎

我还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注视过一株春风中的药草:七叶一枝花,虽然它很有名。在不同的药本里,已经见过无数次,也知道它是一种非常灵验的蛇伤药,据说在山中如被蛇咬,在没有救援的情况下,中毒而死的机率是很大的,而七叶一枝花几乎是所有毒蛇的克星。

在临岐小镇一户普通的农家院落,我看到七叶一枝花长在一个塑料小盆里,在蓝色天幕下,细细的茎杆颀长、高冷。六片叶子围成一圈,团团簇拥着中间的花序,像六个美丽的女儿围着母亲。

在它的旁边,是开着紫花的地黄、打着小伞的山荷叶,小连翘的叶子上滚动着新鲜的露珠,两片对生的长卵形叶子像一架轻巧的小飞机。低矮的围墙上种着垂盆草和虎耳草,角落里,一株营养不良的南天竹像一个可怜的异乡人一样缩着。这个小院几乎是一个草药的小王国,旁边的邻居家也是。

诗人鲁永筑是当地人,他带着我们走进另一家的院子,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家。他很熟练地推开半掩着的小门,一个不大的院落,高高低低的小花盆里同样种着各样草药,西边一堵墙上靠着一长排粗壮的青竹,每一个竹节之间都被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孔,里面灌满泥土,种一些矮小的草本植物,通泉草和爬山虎小心翼翼地伸着一两片叶子,仿佛一旦受了惊,便可以立马缩回到竹筒里去。

临岐镇,一个座落在淳安西北部的偏远小镇,再往前开车半小时左右,便可以到达临安,离安徽也不远。在连绵起伏的峰峦峡谷间,两条小溪分别自西南、东南而来,在临岐镇交汇,形成泾渭分明的灵溪,来自东南的水平缓而清澈,来自西南的水奔腾而深绿。小河夹峙着的一小块冲击平原像一面锦锻一样铺开,一直延伸到山脚。四月,春天已经到了尾声,曾经艳极一时的油菜一改往日的张扬,都默不作声地垂着头,看着自己饱满而滚圆的肚腹。只有遍布田间地头的野胡萝卜还高举着一把把淡紫色的小伞,用细碎的小花装点色彩单调的田野。

溪水从云雾缭绕的深山中婉转而来,每过一个村子,便有一个不同的名字。有时候连当地人也说不清某段溪流该叫什么。溪水流过不同的村庄和群山,带着不同村庄的印迹,带着不同的山的气息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,每座山,都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,有些是常见的,比如车前子、小蓟、羊蹄、金樱子、蒲公英、络石藤,这些草药在野外随处可见;而另一些则不太容易看见,如花烟草、细辛、桔梗、地黄、矾根等。

在审岭脚村,我看到一条时断时续的小瀑布挂在农户家的窗前,细雨样的飞沫打湿了屋旁的木料堆,在瀑布汇入小河处,一大丛夏枯草长得肥壮嫩绿,像一群胖娃娃顶着毛茸茸的白纱巾。而在墙角的石头缝里,低调的破铜钱紧紧地贴着山墙,以最卑微的姿态静悄悄地演绎着生命的活力。

前一天整天下着雨,第二天早上,雨停了,但云层还是低低的,包含雨水的乌云在小镇上空徘徊。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,山谷里不断升腾起白色的雾气,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开水锅在沸腾。

雨后的小镇,空气格外清新,在镇上散步,每一条街道都干净得像刚刚从理发店里出来。也许时间还早吧,街上行人很少,很多店面都关着,路边一幢新的住宅楼里,装修用的木梯子还未撤去,静悄悄的。也许绝大多数的居民还在沉睡,或许人本来就少,其中又以老年人居多,所以生活节奏才显得缓慢,像那条溪一样,下雨也好,刮大风也好,总是不紧不慢地流着,它有自己的步调和旋律。

临岐最著名的特产是山核桃,同时中草药也是临岐人的主要经济来源。丰沛的雨水、茂密的森林、无污染的空气都是中草药生长的温床。我们沿着镇上的一条街道,走了没多久就走到尽头。绕过农家小院,屋后一条细碎的山泉从岩石深处蜿蜒而来,小路随着溪涧迂回,路边,成片的野蔷薇开着淡淡的小紫花。这是一个还未被现代文明过多染指的世界,唯草木有灵,山水无声。

张乎

浙江金华人,浙江省作协会员

诗歌在《诗歌月刊》《诗选刊》《江南诗》

《诗潮》等刊物发表

著有诗集《小白花》、散文集《乡村白话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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